大众汽车的经典车型T1，面包车的鼻祖 | 图片来源：视觉中国
2020年初，苹果高层齐聚亚利桑那州威特曼的一个测试赛车场，试驾他们多年来苦心研发的最新版汽车。这款原型车是一辆四座白色面包车，其设计灵感源自经典的大众T1微型巴士，具有圆润的侧面、全玻璃车顶以及滑动门。 在苹果内部，该设计有时会被戏称为“面包块”。苹果当时计划在五年后推出此车型，它将配备巨大的电视屏幕、强劲的音响系统，以及能够自动调节色调的车窗，类似俱乐部式布局的私人飞机座椅，可供用户围坐聊天。 最为重要的是，“面包块”将具备L5自动驾驶技术，依靠一台革命性的车载计算机、全新的操作系统以及内部开发的云软件实现自主驾驶。车内将不会有方向盘和踏板，仅有一个类似视频游戏的控制器或iPhone应用，作为低速驾驶的备用方案。倘若车辆无法应对某种场景，乘客可拨打苹果指挥中心的电话，请求远程驾驶。Canoo的电动面包车，苹果的原型车与之类似 | 图片来源：Canoo
苹果在亚利桑那州测试的原型车的外观，与Canoo的电动面包车存在一定相似性。Canoo是一家美国初创电动汽车公司，其产品突破传统厢式设计，外观宛如一个太空运输舱。苹果的原型车为白色，配备白色胎壁轮胎和滑动门。 在亚利桑那州的沙漠中，苹果首席执行官蒂姆·库克、首席运营官杰夫·威廉姆斯以及苹果设计团队的高级成员坐在原型车中，体验其在测试赛车场的自动驾驶功能。他们对所见所感颇为满意。然而，正如汽车项目负责人道格·菲尔德所指出的，存在一个问题：自动驾驶系统在正式投入使用前，仍有大量工作需要完成。 菲尔德是苹果从特斯拉挖来的人才，他建议将自动驾驶目标降至L3级别。这意味着用户不能坐在朝后的座位上看电视或进行视频通话，而需随时准备接管汽车。但菲尔德的上级们期望实现L5自动驾驶。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，菲尔德离开苹果，投身福特汽车，负责电动车和软件工程项目。在菲尔德的继任者凯文·林奇的领导下，这款车的设计持续演变：从原本的面包车外观转变为吊舱状设计，弯曲的玻璃侧面可兼作鸥翼门。苹果还考虑了包括自动折叠的坡道，以便更轻松地装载重物。车辆前部和后部相同，唯一的窗户位于侧面。若由人类进行驾驶，这种设计可能会带来不良后果。（后来增加了前窗和后窗。）该项目中的一些人将其称为“工字梁”。 “工字梁”设计未能投入生产。如今看来，它们似乎永远也无法实现了。在2月27日，苹果告知员工他们决定放弃汽车项目。尽管这一决定来得突然，但也并非完全出乎意料。 在过去的十年中，苹果至少进行了五项不同的主要设计，自动驾驶系统行驶了100多万英里，雇佣了众多工程师和设计师，但最终又将他们解雇，还曾考虑与特斯拉、梅赛德斯-奔驰、宝马、大众和迈凯伦等公司的合作或收购。该汽车项目平均每年耗费约10亿美元（相当于十年前苹果研发预算的近五分之一），外部团队负责芯片、摄像头传感器、云服务和软件，这使得实际每年的支出还要增加数亿美元。 然而，苹果始终未能接近实现其最初的愿景，或是任何后续的愿景。它甚至未曾在公共道路上测试过全尺寸原型车。造成这一结果的部分原因在于实现全自动驾驶的极高技术难度，以及汽车制造业相对较低的利润率。在苹果的最高决策层，该项目也未能达成一致意见并得以实施。 “当你拥有一群极为聪明的人以及庞大的预算时，存在众多可选之路，”运输技术风险基金Trucks VC的合伙人瑞利·布伦南表示，“但苹果始终未能有能力做出一系列具体决策，以引导他们朝着某个方向前进。” 本故事基于与过去十年参与苹果汽车开发的多位人士的对话，几乎所有人都要求匿名。据一位长期参与汽车研发的苹果高管透露，该车在内部被广泛认为是一款构思欠妥的产品，需要摆脱困境。他们表示，“最大的问题在于领导不力，致使该计划迟迟无法推进，而苹果的其他人员也在逐步退缩。”当被问及这项工作出现的问题时，一位参与汽车内部设计的高级经理反问道，“哪里出了问题？” 这便是苹果产品开发过程的真实写照。这家市值2.6万亿美元的公司拥有巨大的雄心，以及颠覆传统业务的历史。然而，它已经有一段时间未能如此行事了。iPhone已有17年历史，去年销量有所下滑，而像苹果手表和AirPods这样的新产品虽有盈利，但市场规模有限。对于Vision Pro的评价仍未确定。目前，苹果正在寻觅下一个重大突破，但似乎并不明确如何才能找到它。曾欲收购特斯拉
最初，是史蒂夫·乔布斯首次提出在苹果制造汽车的想法。在上世纪末，乔布斯在一份典型的盛大声明中宣称，苹果应当在人们花费时间的所有领域都拥有卓越的技术：在家中、工作中以及出行中。对于许多美国人而言，出行意味着在路上，有时每天需耗费数小时。库克（左）和乔布斯（中）| 图片来源：视觉中国
曾在乔布斯时代担任iPod部门高级副总裁的托尼·法德尔回忆道，“我们曾探讨过新款大众甲壳虫会是何种模样。”在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，随着美国汽车公司濒临破产，乔布斯甚至提出以极低价格收购通用的想法。 这一计划很快便被放弃，部分原因是苹果需要专注于iPhone。但在2014年，为寻求新的数千亿美元收入来源，库克再次将目光投向汽车领域。当时，正在权衡是否进入汽车市场的苹果高管们相互开玩笑说，他们宁愿挑战底特律，也不愿与其他科技巨头竞争。汽车行业的利润率远低于消费电子行业，但在此之前，苹果不仅塑造了音乐行业，还改变了手机市场的格局。对于其支持者而言，正如一位苹果高管所说，涉足汽车领域有望成为“苹果较晚进入市场并击败对手的又一实例”。 尽管最初的原型车如传统汽车般运行，但支持者最终进行了更为激进的重新设计，引入一种他们称之为“为人们节省时间”的交通技术体验。最终的规划是将汽车打造为一个移动的起居室，人们无需亲自驾车，而是能够通过苹果的屏幕和服务在车内工作或娱乐。 然而，在构思自身的设计方案之前，苹果曾考虑收购特斯拉。当时，特斯拉的成功尚不确定，其市值还不到300亿美元，仅为现今的1/20。苹果企业发展主管阿德里安·佩里卡与特斯拉首席执行官伊隆·马斯克进行了一系列会议。然而，三年前接替乔布斯的库克，在谈判仍处于早期阶段时便终止了这笔交易。苹果首席财务官、前通用汽车欧洲首席财务官Luca Maestri认为，汽车行业的低利润率是苹果难以轻易克服的问题。 尽管收购特斯拉的想法被搁置，但苹果的雄心壮志并未消逝。苹果新上任的硬件主管里奇奥获得批准组建汽车工程团队，他从汽车行业招募了数百名工程师，形成了后来被称为“泰坦”（Project Titan）的项目。负责汽车项目的团队被称为“特殊项目组”。 在公司内部，当时工程人才稀缺，因为大家都专注于筹备即将发布的Apple Watch以及后来的iPhone X，但里奇奥还是设法从其他项目中挖来了几十名工程师。早些时候，杰伊·莱诺带领团队参观他的车库，以寻找灵感，并为他们讲授汽车历史课程。大约在这个时候，里奇奥时常在鼓舞士气时说道，“伙计们，让我们去制造一辆车吧！” 与此同时，内部矛盾几乎即刻产生。苹果首席财务官马埃斯特里、软件工程主管克雷格·费德里吉对该项目持怀疑态度。他们认为这是一个自以为是的项目，还必须借调他们的人员。当时的苹果设计总监乔尼·艾维特则更为矛盾，他主张实现全自动驾驶，但也对这一决定的明智性表示怀疑。苹果领导团队中的一些汽车爱好者，包括营销主管，反对制造一款外观和感觉都不像汽车的产品。服务部门主管艾迪·库建议，与其发明一种全新的机器，不如尝试制造一款更出色的特斯拉。 类似的分歧也在泰坦计划内部上演。前福特工程师、iPhone高管史蒂夫·扎德斯基负责大部分汽车研发工作，他设想苹果首先推出一些有限的自动驾驶功能，然后逐步改进。而其他人则坚持L5级自动驾驶。曾推动收购特斯拉的苹果并购主管佩里卡告知汽车团队，苹果应该建造“第一只鸟”，而非“最后的恐龙”。当团队在2015年初开始扩充人员时，最初的目标是在2020年前推向市场。 在艾维特的领导下，微型巴士的设计应运而生。内部将覆盖不锈钢、木材和白色织物。艾维特希望这辆车仅销售白色且采用单一配置，以便它能立即被识别，就如同他设计的原始iPod一样。 在某个时刻，团队还短暂探讨了一种更为传统的SUV设计。该团队位于加利福尼亚州桑尼维尔的秘密设施中，堆满了汽车座舱原型和模拟器。一位在该大楼工作的人表示，“那里看上去就如同进入了迪士尼乐园——满满当当都是玩具”。 该团队在内部提出了多种不同的想法，包括在天花板上安装一对用支架悬挂的专用触摸屏，从车厢两侧控制汽车。该团队还设计了将麦克风放置在车外，将外部声音带入车厢，而其他品牌的用户只能通过摇下车窗来实现这一功能。一位了解频繁变化的苹果高管表示：“他们会在汽车上添加各种疯狂的功能，然后意识到这些都是糟糕的主意，并将其撤回，导致驾驶舱再次重新设计。” 在整个过程的大部分时间里，苹果一直在探索与外部伙伴的合作。在库克拒绝收购特斯拉多年后，Riccio和Zadesky与马斯克会面，探讨了他们的合作方式，包括特斯拉为苹果汽车生产电池的可能性。但这种探索并未取得后续进展。马斯克未回应就此事发表评论的请求，他曾一度公开称苹果是“特斯拉的墓地”，到处都是他解雇的工程师。几年后，当特斯拉努力制造Model 3时，他试图重启与库克的谈判。马斯克表示，苹果首席执行官不会会面。梅赛德斯-奔驰公司 | 图片来源：视觉中国
与梅赛德斯-奔驰的谈判取得了进一步的进展。有几个月的时间，苹果与这家德国汽车制造商探讨了一种与特斯拉类似的合作，但存在一些变化。梅赛德斯将为苹果生产汽车，同时也将销售自己搭载苹果自动驾驶平台和用户界面的汽车。参与交易的人士表示，最终苹果退出了，部分原因是早期的工作让苹果高管相信他们有能力独立制造汽车。 在其他时候，苹果还与除特斯拉外的汽车公司进行了收购谈判。最接近达成交易的是与迈凯轮。一些苹果高管认为，收购这家英国汽车制造商将激发乔尼·艾维特的兴趣，并促使他重新与苹果合作。后者在苹果推出Apple Watch后减少了对苹果的参与。这项拟议中的交易，将为艾维在伦敦提供一个新的设计工作室。但该交易最终破裂。随后，与宝马和Canoo的讨论，也毫无成果。放弃造车，专攻自动驾驶
到了2016年，苹果的汽车计划并未取得显著进展，而内部减缓造车的声音逐渐占据上风。在董事会成员和高级管理人员开始对该项目的可行性表示怀疑，并对其成本提出尖锐问题后，有关关闭该项目的讨论随之展开。但后来里奇奥说服了曼斯菲尔德（Bob Mansfield）从半退休状态回归苹果，并对事务进行改革。曼斯菲尔德是苹果的传奇人物，曾领导过原始MacBook Air和iPad的硬件开发。 曼斯菲尔德在苹果内部是汽车计划的怀疑论者之一。在他看来，他的任务是找出能够从这项努力中挽救的内容。他决定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动驾驶系统上，而非汽车本身。2023年5月，一辆被改装成自动驾驶汽车的苹果测试车亮相硅谷 | 图片来源：视觉中国
他认为，即便苹果永远不制造实际的汽车，自动驾驶软件也能在其他领域为苹果带来益处。其他高管，尤其是佩里卡，认为苹果可以将这样的人工智能系统授权给其他汽车制造商，而无需亲自涉足汽车制造领域。据知情人士透露，在2016年至2018年年中的18个月时间里，苹果解雇了约120人，这在该汽车项目的员工总数中占相当大的比例。 在曼斯菲尔德说服特斯拉前高管菲尔德接替他之前，他和库克确实就苹果自动驾驶工作的临时方向达成了一致：与大众汽车合作制造一款自动驾驶巴士，供苹果员工在加利福尼亚库的新总部使用。然而，该项目最终也未能实现。这被视为一种分心，菲尔德将其关闭。他最终还关闭了苹果在电池和其他组件方面的工作，他认为苹果可以直接购买现成的产品。 在菲尔德的领导下，尽管全自动驾驶的实现似乎愈发困难，但它仍然是一个焦点。亚利桑那州的演示，团队花费了九个月的时间进行准备，本质上是一个概念的证明。该团队调整了原型软件，使其转弯和弯曲速度比平常更慢，以确保不会对库克造成伤害。“这场演示经过了精心的策划与安排，”一位参与其中的人表示，“目的是向蒂姆展示，如果我们制造了这款产品版权声明：除非特别标注，否则均为本站原创文章，转载时请以链接形式注明文章出处。
